涉名國在瑪瑙國的駐軍沒有找到任何打擊就潰散大半, 這讓負責東部戰區的涉名國司令官惱怒非常，可他同時也升起了濃濃的忌憚，不敢再妄自進行下一步行動。

折騰了一整夜的融國人疲憊地擠在一起睡著了, 而在這個時候，關於在瑪瑙國大發神威的神鳥的清晰照片和視頻也火速傳遍了全球全網。

“【圖片】x9, 確定了，這就是鬼車, 九頭鳥！那副壁畫太模糊, 完全沒描繪出九頭鳥萬分之一的氣場啊！”

“可是它只有六個頭……而且五個都不是鳥, 這也算九頭鳥嗎？”

“都讓開！我帶著天樞門遺址最新發掘成果來了！看這個：'鬼車九首, 一曰神，二曰鬼，三曰怪，四曰精, 五曰靈，六曰異，七曰妖, 八曰詭，九曰人。九首聚之可惑萬物'。鬼車九個頭本來就是不同的物種, 這不就是視頻裏的情況嗎？那些涉名國大兵全都被幻象迷惑了啊！”

“我擦, 我說最近冒出來的這個異聞局怎麽這麽牛逼呢，原來人家是有真的神鳥坐鎮啊！”

這些討論只在融國國內, 火爆也就罷了, 可還有很多貝海國的人看到了視頻後, 激動地將它傳到了全球最大的社交平臺上, 並且用國際通用語加紅加粗標出了——“我們的神！”

托之前葉懸光在貝海國搞事殺鬼的功勞, 她現在在還沒有其他超凡力量現身的貝海國的名氣甚至要比融國都要大了, 貝海國又是公認文化最開放交游最廣闊的國家，有了他們的宣傳，葉懸光的形象通過網絡無比迅速地擴散開來。

到了第二天中午，融國前來撤僑的第一批飛機終於抵達了瑪瑙國首都機場。

因為葉懸光昨天晚上在天空中的震懾，現在的城區和平安定得很。別說涉名軍，就連城區裏的幫派分子都躲在自己地盤上瑟瑟發抖，不敢出來搞事。所以這一路融僑前往機場的路程順利到驚人，連這次出任務的經歷過多次撤僑的融國維和軍都不由得感慨這次任務實在是輕松極了。

葉懸光的幾個頭現在都分開了來，各自以單獨的個體護送在僑民隊伍的周圍警戒著。坤澤站在葉懸光身邊，那張與世無爭超然物外的圓臉難得掛上了一幅嚴肅的神情。她看了看不斷朝他們感激道謝的僑民隊伍，又看了看那些和他們一樣持槍護衛在隊伍周圍的軍人們，忽然沒頭沒尾感慨了一句：“或許，我堅持的‘道’已經錯了。”

葉懸光：？

坤澤的表情略有些沈重：“我之前只以為，吾輩需為這人間斬妖除魔，於百鬼夜行中護佑人間安寧，方能以殺證道，得道成仙。卻沒想到，千年過去，危害人間最大的力量，竟然是人類自己。”

葉懸光沈默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

其實，千年前危害人類的應該也是人類自己。

只不過那時候有擺在明面上的鬼怪、神獸和超凡者，這些更加強大存在的爭端掩蓋了普通人類的爭鬥，所以才給了坤澤一種“只要沒有妖魔鬼怪天下就能太平”的錯覺。

直到現在，超凡者消失，鬼怪害人轉到地下，才突出了人類自己的矛盾，讓坤澤看到了世界的本質。

“其實也沒錯，雖然危害人間的是人類，可救亡圖存、扶危濟困的，也是人類啊。”葉懸光說道。

坤澤凝視著那些黑臉的軍人，他們身上有很濃的血煞氣，可同時也有著很濃厚的功德，這確實是他們那個年代以殺證道的修士們才會有的特征。可是在這裏，卻出現在很多很多的普通人身上。

坤澤微笑起來，她點頭：“你說得對，是貧道執迷不悟了。求仙之路永無止境，我當明心正性，從今之後無論人鬼，以諸惡盡除為己任。”

葉懸光：“……”

不是很懂你們修道的人。怎麽之前堅持了上千年的道，這會兒突然就變了呢？

飛機一架架降落又起飛，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用或小心或熱烈的方式向葉懸光表達自己的感激。他們中的很多人還不知道鬼車是什麽，但他們知道，是面前的這位大鳥從戰爭中保護了他們。

一直到最後一輛飛機也要起飛，葉懸光他們也要跟著上去。就在這時，一直沈默站在旁邊的小女孩阿塔蘭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翅膀。

她的神情惶恐中又帶著點小心翼翼，似乎是哀求又期盼的看著她。雖然什麽都沒說，可葉懸光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葉懸光嘆了口氣：“你不是融國人，我沒辦法帶你走。”

小女孩眼中的光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旁邊的軍人看得不忍心，開口道：“這是您救下來的孩子，只有一個人的話，我們可以幫她辦理融國居住證，然後幫她……”

葉懸光卻打斷了他的話。她嚴肅地看著小女孩，說道：“你已經馬上就要十歲了，想過以後自己要做什麽嗎？”

阿塔蘭茫然地搖了搖頭，囁嚅道：“我只想活下去……”

“當然，每個人都想活著，可如果我沒有來過這裏，你會怎麽辦？你馬上就要滿十歲了，負子獸也不會再保護你。到了那時候，你又要怎麽活下去？”

她仔細打量著她：“當然，你是女孩子，還擁有年輕的身體，或許你可以依靠它去找一個對你有興趣的幫派分子，運氣好一點也可能攀附上一位更有權勢的人。可然後呢？當你青春不再，你又要怎麽辦？還有你的國家，那些許許多多的和你有共同遭遇的人，他們又要靠誰來保護？”

阿塔蘭的眼中漸漸浮上一層淚水，讓葉懸光也看得於心不忍起來。她還小，而且沒受過什麽教育。自己的話對她來說似乎太殘酷了些。

她嘆了口氣，把小女孩抓著她的手扒拉下來，用更嚴肅的語氣說道：“沒有誰能永遠保護你，你是瑪瑙國的人，你不想讓自己的國家像你之前看到的幻覺一樣，變得強大而獨立嗎？那你就要自己站起來，變成一個戰士，和很多的戰士一起，親自去保護她。”

“聽著，我們離開之後，融國和國際社會應該會出於人道主義向瑪瑙國捐助一大筆資金和物資，加上我這次鬧的陣仗，你們應該會迎來一段難得的和平期。你要抓住這段時間，填飽肚子，去國際援助的免費學校裏面上學，讀書。當你學會很多知識，長大變強之後，才會知道要如何保護自己。”

阿塔蘭懵懂地看著她：“學習知識就能變強，保護我自己嗎？”

“不一定，但至少你會知道該向哪裏走，該如何選擇自己人生的道路。”葉懸光嘆了口氣說道。

阿塔蘭怔怔地看著曾經救過她的神祇登上飛機，而她被工作人員勸導著離開了機場，他們給了她一些吃的，並且給了她一個臨時住處，可是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可以留下來。

“我以為您會將她留下來的。”謝如期突然說道。

在他的印象裏，葉懸光是很喜歡照顧這些小朋友的，無論是林小水還是後來的斯黛菈，她都一邊頭疼一邊親手把對方照拂到可以獨立的時候。

也就是後來遇到奧斯本之後，一切好像都變了……

不過那也是因為奧斯本這個人的原因吧？她的影響應該不足以改變上神的人生觀吧？

葉懸光嘆了口氣：“我知道她還小，可沒辦法啊。”

她何嘗不知道這是一條多麽艱難的路。

她自己的國家，當初也是九死一生，無數人用鮮血踏出了一條通向勝利的崎嶇道路。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能否走到那裏，她自己都不確定。

“可我們在這個世界的目的也只是解決詭異天災，現在我的九個頭已經找到了六個，不知還能在這裏停留多久就要離開。而她是瑪瑙國的人，就算能護住她一時，我們難不成還真能幫她到國家統一？”葉懸光說道，“就像當初在大興朝的時候，如果你乞求我幫你維護興平帝的統治，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謝如期不由默然。

確實，很多東西是大勢，就算是神力也難以維持其長久存在。葉懸光在每個世界的作為細想起來也都是因勢利導，順應天地民心。若是一個國家果真立不起來，哪怕葉懸光能救下其中一個女孩又有什麽用？

十二個小時後，飛機在融國機場降落。

葉懸光特意等到所有人走得差不多了，又停了一段才離開機艙，可哪怕這樣，迎面而來的鋪天蓋地的閃光燈光也差點晃瞎了她的眼。

數千人都擠在候機樓處，其中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扛著長.槍短炮的各路記者自媒體。在她出現的瞬間，這些人的眼睛也都和閃光燈差不多同時亮了起來，同時響起的還有鋪天蓋地的叫喊尖叫聲。

“來了來了！出來了！”

“真的是九頭鳥啊！”

“居然是真的！神話中的鬼車，這是我們國家的神啊！”

……這什麽情況？

葉懸光堵在出口處，後面的幾個也都出不來。她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忙，還不知道國內發生了什麽，倒是一直在摸魚的奧斯本探頭看了一眼，了然道：“哦，原來真給他們堵到了啊？”

她把手機舉到葉懸光面前：“看，你出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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